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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金谷园西晋王朝的诗酒风流与醉生梦死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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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老城东北七里处,流水潺潺,残阳凄凄,东风悠悠,落花翩翩。纵然是看起来有些诗情画意,能让人生出点吟诗作赋、感叹兴亡的愁思,但以我国疆域之辽阔,以洛阳历史之悠久,这个小地方还是显得有些乏善可陈了。

但真的是乏善可陈吗?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让思想变得空灵,遁入《道德经》中所说的“致虚极守静笃”的境界,意览八方,神游古今,顺着这个地方的历史痕迹逐步探索,突然,我听到一个雄厚的声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到:“给王大将*斟酒!”

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袭来,让我悚然一惊,无数画面如同十倍速播放的电影一样在眼前掠过:我看到金碧辉煌的建筑群拔地而起;看到一群人用糖水洗碗、把蜡烛当做柴火;看到一群羽扇纶巾的文士在这里诗酒唱和;看到一名美艳的绿衣女子从楼上一跃而下。我恍然大悟:原来此时的我正在神游一千七百年以前的金谷园。

宋王诜所画金谷园图

一、盗跖庄蹻流美誉,衣冠禽兽皆裂土

邙山之旁,谷水之畔,一片方圆数十里的园林坐落其间。远处放眼,馆园楼阁掩映互衬,亭台轩榭错落有致;近处细览,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鸟兽虫鱼充盈其间。峨冠博带、衣饰华丽的石崇望着刚刚落成的园林,思绪回到了若干年前他发家致富的时光。

三国末年,司马氏祖孙三代经营数十年,终于由司马炎出面逼迫魏元帝曹奂禅位,成功篡夺了魏国的*权。石崇的父亲石苞原本是曹魏高官,却投奔了司马炎,并极力促成了曹奂禅位之事,因此受到司马炎重用,官至大司马。然而石苞在临终前,却把家产全部留给了石崇的哥哥们,一分钱也没给他,要他自己去奋斗。

石崇倒也没辜负父亲的期许,凭借出色的手腕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当上了荆州刺史,并领南蛮校尉、加鹰扬将*,不仅坐镇一方,还手握兵权,成为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正所谓为官一任,祸害一方,石崇自然不会辜负了来之不易的权力和身份,于是干起了抢劫的勾当,把当地的富商与官宦之家抢了个遍,抢出了一个全国首富。

不过石崇也没有什么好羞愧的,毕竟西晋官场上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外表披着一张光鲜亮丽的人皮,本质上其实是一头又一头的禽兽。比如那个卧冰求鲤的孝圣王祥,不过是个见风使舵、投机倒把的伪君子,又比如西晋开国第一功臣贾充,也不过是个卖主求荣的叛徒,西晋朝廷中这样身居高位的衣冠禽兽可不在少数。

卖主叛魏的贾充

二、渭流涨腻弃脂水,烟雾横斜焚椒兰

回忆自己那段波澜壮阔、抢劫致富的生涯,并不代表石崇在忏悔,相反的,他还很自豪,要是没有那些抢劫来的财富,他又凭什么跟王恺斗富呢?

想到王恺,石崇就是一肚子气。都知道西晋开国皇帝司马炎提倡奢侈腐化,喜欢攀比炫耀,于是上行下效,整个西晋官场都沾染了一股穷奢极欲的风气,越是铺张浪费就越有面子。作为全国首富,石崇自然要挣这个面子,但偏偏王恺这个人不仅非常富有,还是司马炎的舅舅,自己也没法用身份压他,只能和他在钱财上分个胜负。

记得有一次,司马炎赐给了王恺一件高达二尺的珊瑚树,王恺那个得瑟,一直在石崇面前炫耀,看得石崇牙痒痒,顺手抓起一只铁如意就把它给打碎了。就在王恺气急败坏的时候,石崇直接命令侍女拿了六七件比司马炎赐给王恺的那一件更大的珊瑚树出来,直接把王恺震慑得哑口无言。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但每次回想起王恺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石崇心里就说不出的舒爽。正所谓杀鸡儆猴,连王恺这种有皇帝撑腰的大富豪都不得不对石崇甘拜下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什么“食日万钱,犹曰无下箸处”的太保何曾,什么“既贵且富”的大司徒王戎,在石崇面前,谁敢自称有钱?

王戎及竹林七贤

三、兰亭集会时未至,梓泽盛宴日方中

当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之后,人就会追求高质量的精神生活,石崇不仅是个穷奢极欲的富人,还是个文化人。自古文人都喜欢结*,石崇自然也不甘寂寞,甚至还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文友,紧密团结在贾谧周围,号称二十四友。

这个贾谧可不简单,他是当朝皇后贾南风的侄儿,贾南风则是西晋开国第一功臣贾充的亲女儿,虽然人长得丑,但权力大呀!二十四友自然背靠大树好乘凉,没事就在洛阳城里吟诗作赋,好不快活。

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单论文学造诣的话,这群人的水平可真不简单,放到整个中国文学史都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这一天,石崇把二十四友一起喊到金谷园里,说是要举办一次盛大的诗会,众人听了纷纷叫好。诗会开始前,石崇发表了讲话:

“今天来到现场的除了咱们二十四友,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一共三十人,大伙儿请敞开胸怀写景抒情,有谁写不上来的,罚酒三杯!”

众人皆无异议,第一个出列的是潘安,只听潘安以一口标准的洛生咏腔调吟道:

王生和鼎实,石子镇海所。亲友各言迈,中心怅有违。保以叙离思,携手游郊畿。朝发晋京阳,夕次金谷湄。……

我国古代美男之首——潘安

吟完之后,座下的左思忍不住拍手称赞道:

“安仁不仅是本朝第一美男子,才华亦举世无双。珠玉在前,我本应退避三舍,但既已立下规矩,我也只有献丑了: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虽然嘴里谦虚,但这首诗是左思的得意之作,实际上他还是颇自信的,吟完之后他正准备再说两句客气话,却不料来自吴国的陆机因听他夸潘安才貌无双,心想我乃陆逊之后,此番与士龙来到洛阳北漂,是代表整个南方士族颜面的,可不能被人看轻了,于是抢先发言道:

陆逊之孙陆机与陆云

“左兄,在下认为,诗缘情而绮靡,左兄此诗,苍劲有力,振聋发聩,堪称佳作,却缺少了一缕情思,尚有进步空间。”

左思闻言脸一黑,差点就要跟陆机翻脸,还好陆机的弟弟陆云陆士龙出来打圆场道:“兄长何出此言,我闻左兄此诗语言质朴凝练,意味深长,必是有大抱负之人。家兄近日一直在苦思各类文体的创作精要,一时失言,也请左兄勿见怪。”

这时,原本在一旁豪放饮酒的刘琨出声道:“诸位皆是大丈夫,何必作小儿女之态!就此打住吧,且听拙作:

虹梁照晓日,渌水泛香莲。如何十五少,含笑酒垆前。花将面自许,人共影相怜。回头堪百万,价重为时年。”

吟完之后不等别人评判,就自我感叹道:“其实比起吟诗来,我更喜欢舞剑。”言语之中有追忆之色,想必是回忆起了当年与祖逖意气相投、闻鸡起舞的那段时光。

刘琨与祖逖闻鸡起舞

一时的不愉快并未影响整个诗会的氛围,在觥筹交错之中,金谷园俨然成了西晋王朝文英荟萃之所。

注:这段情节乃是虚构,但并非凭空捏造,金谷园诗会确有其事,众人的言行、性格也皆有典故。四、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

有道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人这一辈子终究是要靠自己的,靠山再稳固,也有倒塌的一天。这不,没几年,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之一赵王司马伦把石崇的靠山贾谧的靠山皇后贾南风搬倒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拗口,简单来说就是石崇的靠山是秘书监贾谧,贾谧的靠山是皇后贾南风,但贾南风被赵王司马伦搬倒了,石崇也受到了株连,被贬为平民。这时候,很多早就对他有想法的人跳出来了。

石崇养了一个名叫绿珠的小妾,其容貌之美世所罕见,赵王司马伦的亲信孙秀一直想得到她,如今眼看机会来了,于是第一时间找上门来,要求石崇把绿珠送给他。但石崇坚持不给,于是孙秀大怒,回头力劝司马伦诛杀石崇。

赵王司马伦

其实石崇是个视女人为草芥的冷血之人,每次请客喝酒的时候,石崇会唤侍女劝酒,如果客人不喝,他会命令侍卫把劝酒的侍女杀掉。曾经有一次王敦与王导兄弟到金谷园拜访,石崇例行让侍女劝酒,王导本身不善饮酒,但因不想石崇杀人,于是勉强喝下,但王敦却也是个拗脾气。

“给王大将*斟酒!”

侍女颤颤巍巍地给王敦斟满了美酒,但王敦一动不动。

“给王大将*斟酒!”

王敦依然一动不动,如是再三,石崇连杀三名侍女,王敦面不改色,最终,石崇还是没能成功让王敦喝酒。

然而就是如此冷酷无情的石崇,竟然为了绿珠甘愿得罪孙秀,是因为真心喜欢绿珠吗?当然不是,石崇为人冷血嗜杀,是断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绿珠而丧失理智的。他之所以拒绝交出绿珠,完全是因为已经认识到随着贾谧和贾南风的倒台,自己已经不可幸免,又何必委曲求全?

很快,司马伦的兵马来到了金谷园,石崇对绿珠感叹道:“我是因为你才获罪的呀!”绿珠亦痛哭失声:“我愿死在你之前!”于是纵身一跃,坠楼而死。

绿珠坠楼

那一年,是公元年,八王之乱进行得如火如荼,李特已经集结大批流民占据蜀中,刘渊已经在密谋叛乱。西晋王朝表面上还处在大一统之下,实则早已风雨飘摇,只差临门一脚就会分崩离析。

结语:金谷园——西晋王朝的醉生梦死

绿珠坠楼的那一刹那,我从神游中醒来,心中的思绪久久不能平复。金谷园的兴衰成败,不正与西晋王朝的醉生梦死如出一辙么?

石崇依靠抢劫的致富之路,与司马氏巧取豪夺威逼利诱篡夺曹魏*权别无二致;金谷园内穷奢极欲的生活也只是整个西晋王朝上层权贵的一个缩影;金谷园诗会,将西晋王朝文学之盛展现得淋漓尽致;贾氏擅权所诱发的八王之乱,不仅杀死了石崇,更埋葬了整个西晋王朝。

参考文献:

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

房玄龄《晋书》

田余庆《东晋门阀*治》

刘义庆《世说新语》

萧统《昭明文选》

王勃《滕王阁序》

毛主席《贺新郎·读史》

杜牧《金谷园》

王羲之《兰亭集序》

陆机《文赋》

注:图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第一时间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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